温故2015—2016:跋涉
此系列受<九州飘渺录>影响极大
武则天时代
楔子
这是一个强势的时代，是一个强大的女性撑起的时代.
我们不得不承认，武则天时代的到来，武则天时代的降临终结了原有的时代，时代间的变换带来了它所有的好处和缺陷，让他的子民深受其害。
就像上帝会大声呼喊向世人宣扬末日审判的到来，火焰从地狱升起，诸天将不复存在。
可是谁会相信呢？我们只记得武则天时代扑面而来的杀气的冰冷和卑微。我们渐渐忘了他终结时远去的模样，就像宇宙飞船消失在绚丽的星际般渺茫。
一
星历2015，武则天时代降临。
它降临时没有带着千军万马汹涌而来，没有九星连珠的天文异像，也没有天降异火四海皆荒的神明召示。
当手机屏幕显示狮子座流星雨还在酝酿的时候，她披着红色大衣，推开教室门，来得悄无声息。
文艺女青年厚重的镜片折射出教室闪亮的灯火，容光照人，冷艳如光，刹那间亮瞎众人的铂金般狗眼。
在刹那间突然发觉冥冥中命运好像失落了什么，多年后回想起来才知道，门推开的一瞬，武则天时代便蔓延到世界的各个部分，而推开门的那个文艺女青年，叫，班主任。
班主任自称人称凤姐和金陵贾家是攀亲的份儿，又说传说级大侠令狐冲是他弟，独孤九剑她也会一招半式，总的说来文治武功都不错，要大家放心，什么都不要怕。
于是我们私下议论以为她还和金庸老先生、曹雪芹大师可能有不浅的渊缘，此时一通读民间野史的哥们激动起来，她是武则天哪哥们，你们瞧她手上戴的……噫，跟电视上一模一样！
虽然那哥们说得荒唐但我们还是一致认定这是个大人物于是都低下头去整顿衣裳收敛笑容作正经状。
凤姐说完笑了笑，让我们开始自我介绍。
可是正如所有当局者一样，文艺女青年在表达了自己官方式的问候及露出以官方式的微笑后开始露出武则天的狰狞来。
不过我们非常困惑的是，从选拔干部起，她似乎不是想把我们从团结的方向走，而像是在试图给自己动一场巨大的手术。
从几乎清一色的女干部掌权开始，我们每天看到的，是站在讲台上的妹子，这些面容娇好的妹子，一个个堪比西施褒拟，靠在窗户旁，颐指气使。
当她们泼妇骂街式的大嗓门响彻宇宙的时候，一天才刚刚开始。
在这压迫的气氛中，刚开始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们在各类竞赛中力敌千军信心满满并引以为豪的我们，曾一度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遐想，却也渐渐没了脾气。然后大家遭遇了考试滑铁卢。
对于我们来说在开始时是最为灿烂与辉煌的段黄金时期，安定而荣耀。可终究在考试中失去了。
考场上的一败涂地让心怀大志母仪天下的凤姐气急败坏，恨不能亲自上马一个个代考。
武则天时代最初的繁华是一瞬而过的，却伪装了我们一身荣光，没有人知道我们是怎样不甘心，怎样不甘心又抱怨不称心。
我们终究是历史的一粒尘土，太渺小，太卑微。
历史
史书云，星历2014.9。伏旱。
武帝出北门山，执掌七班，易号凤姐，史称凤帝元年，后代史书称为武则天时代。
据司马的《通简》载道，九月中，武帝出，选官举制，帝观遍群芳，曰可也，遂拜班长，学习委员诸职，盖论女子之才胜于男矣，时汉中童谣：信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奉官职，生男埋没随百草。盖如是也。
凤帝年初，街市繁甚，颇有盛世之迹。
凤帝二年，帝命众将北击雁门关，三败，帝甚怒，时战正紧处，苛征捐税。民多怨不堪。
对于后世的史学家来说，凤帝初期的繁华是个神秘的奇迹，在那段历史中，没有任何的因素能成就那段繁华，可是他出现了，而他的消失，更多的人把他归结为武帝在北方不成熟的军事行动，不过几乎所有人都一致的是认为军事行动的失败是武则天时代由盛转衰的转折点，他的标志性事件是凤朝第一次危机。
他的爆发是三年后的事了，那是接下来的故事。
二
星历2014.12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武则天时代爆发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危机，这个危机在我们看来是迟早会爆发的，因为在之前的所有发展都预示了它的存在，可是那时候我们都被卷入其中，对它没有准确的定义。
在压迫性的统治中存活了下来的我们开始面对已经熟悉的女生们和日常生活，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权力还相当低——等于接近没有，这时候这些失落的东西开始膨胀.
为什么我们没有？为什么什么都是她们做主？做主就算了态度放好点！
这些爆炸性的情绪开始酝酿的同时，在宿舍在食堂我们男孩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开始谈论我们现行的制度把我们放在了什么地位上。
可是事实是在危机爆发前我们还严重缺乏对班级事务的决定权，对班费使用的决定权，我们要忍受有些干部的糟糕态度。而我们缺少的这些到危机过去后才逐渐得到实现。
在与此同时，我们开始要配合班级的元旦节目，可事实上节目一改再改让我们忍无可忍。在这一点上我们开始出现分歧。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你们这样做不行！”陈仙人在教室外和女孩们面红耳赤地驳辩。
女孩们也忍无可忍了。
凤姐脸色很黯淡。
当男生中的勇敢分子在门外激烈和女生吵架时，她站在一边，无可奈何又忧心忡忡。
凤姐开始大幅度压缩节目排练时间，在这一点上遭遇男生非议的女生颇有微词，在一时间对节目能否出来充满悲观。
可是男女生的不合又渐渐平息下去，在此中凤姐几乎没有做任何调停工作，似乎所有人都找到了共同目标。
可它永远都在，像一颗炸弹跟着这个时代，它还是埋下了隐患，随着时间隐隐作动。
历史
凤帝三年的冬天爆发了最为严峻的一次内乱，后代史学称为旦门事变或凤朝第一次危机。
《通简》记载说，朝中两派争执，为凤帝狩猎而起，帝不知何处，乃闭朝三日，急诏令朝廷上下勤加值守，不得怠慢，两派之争，竟置之不理，数日，众官乃平。
而在《清河书.刘易传》中则记载时武帝内乱，易急程表以商改制，力除弊病，帝甚喜，期年，拜河东太守。
令人感兴趣的是，在当时的民间野史中，武帝被描述成一个沉迷于情爱的昏君。
不管怎么样说，那场危机已经说明这个时代需要一次重大的改革，可是从事变的解决来又给了我们一个谜，在没有有效的调停下，凤朝的大臣们是这样找到共同的目标的呢？他们当时面临着怎样的挑战呢？
在后来的历史中我们可以看到，凤朝的后期是风雨飘摇的。
它的第二次危机发生在凤帝五年，首辅之位的空缺和不停变动开始带来风险。接着，第三次危机爆发了，这场发生在凤帝最亲信的女官中的内乱，堪比后世的上千场后宫撕逼战，这给凤朝带来了很大的削弱。
在这一切的背后是在最初的女权过盛埋下的伏笔，从男女的不合到女生的不合，无不揭示了这一点，也让后世的史学家大为惋惜。
三
星历2015.6
来到最后的最后，谁都预料到武则天时代的消亡，这时内部的不稳定还在继续，而我们还要面临着考试和别离。
凤姐说开个班会大家发表一下即将离开的感触，我们把今时忘日对比起来，一个个痛陈悲苦或开心祝福，然后我们上了考试路。
在最后一节课凤姐跟我们说了很多，包括早期时的一些得失和心思。在欢笑中最后她唱了首歌《喜欢你》据她说那是她的最爱。
歌声在空气中肆意游荡，我们收拾东西离开。
下课了。
让歌声随着我们再出发。
历史
现在已是武则天时代的最后几个年头。
战争爆发了，蛮族在北方大举进攻。
在内部一片混乱的时候，凤帝十五年，凤帝终于暂时稳住了局面。
当时的太史公曹记道，凤帝十五年，帝命众将北击蛮夷，临行，帝送于长桥，歌白莲以归。
在大家的不和谐中大军出发了，这支庞大的队伍去了，就再也没在史料中出现过。
不过在它出发一年后，凤朝还存在着，不过风帝已经吟着孤城宝座秋风泪，老剑荒星大将旗的诗让位给了他儿子，凤朝的领土也失去了一半。
这时，在这片大地的南部的一个小城镇里，一群人聚集起来，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他们的首领是个瘦削的黑眼睛男孩，在他们起兵时唱着楚地的民谣。
“为卿采莲兮淮水，
小舟游去兮缓歌，
莲子随波兮卿何去，
卿君此去兮结衣，
渡汉水兮长战，
时不我待兮天狼。
早归。”
曲曰白莲。
2015.8
凤炎长战录
一
凤武帝十五年六月。
蛮族英雄阿赛提以狼虎之势向南发起进攻，草原的骑兵如风一般席卷了凤朝的北域，三个月内突进到帝都以北三百里—河落亭的城门下。
八月，黑衣使者从帝都开发，乘着骏马向九州郡守呈送加印了皇帝御印的信件，这是自武帝北征以来，皇帝再一次向天下发布“六甲勤王令”。
然而结果却不让人满意，使者带回的是个郡守拥兵自保、自立为王的消息，八月十日，定州郡守上书请立晋国，他扬言定州青鲨军将准备随时开进帝都，这让皇帝勃然大怒。
此时蛮族的攻势完全得不到抑制，八月十一日，天宇林军音州都护弃城而逃，十二日，驻守音州得天宇林军全军覆没，皇室微薄的军事已经让帝都处于覆灭的危险了，而皇帝却被他郡守们抛弃了，大铭宫里皇帝听着宫外纷乱的流言惶恐不已。
十三日，荒州郡守葛文理将兵三万出斜谷勤王，而迎接他的是灵州名将格仁虎的五千弓弩手和定州铁均麾下的重装步兵，这位文人郡守面北跪拜痛哭而回。
十三日，又一拨使者从帝都开发，他们带了满车的宝物，向各郡守宣读皇帝的册封令，随册封令 一同到达的还有加急的“七甲联义勤王令“。皇帝妥协了。
同一天，皇帝拨掉三万天宇林军北上，领军的是皇室之鸿卢叶诗文，这支皇帝最后拥有的军队，以每天五十里的速度开拨到河落亭，和蛮族相遇，他们在一片绝望中坚守着。
三个月后，当第一批诸侯联军在名将铁均的率领下以雁切之势从蛮族中路杀回河落亭时，他们看到城里全是雾，而城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战斗的痕迹，甚至没有一个人。
在联军的反击下，加上冬季的来临，蛮族开始向北撤走，这场称为“蔷薇之殇“的动乱以诸侯们分割疆土的得意收场，他们的警惕降到最低。
十二月，皇帝密令十二缇卫的刺客倾巢出动，皇室最后的秘密武器暴露在人们面前，一个月后，带有红色徽记的警告令被呈送到各诸侯的案前。
武帝十六年二月，晋国国主苏子瑜遇刺，罪名是逆己不恕，三月，名将铁均怒而北上，受阻于淮阳，晋国重臣泰安为缇卫所胁，连下十五道金牌追回。
三月十五日，诸侯遣行者赍白玉入京，向皇帝俯首。
当历史都藏在一片迷雾中，看不清真相，曾经风雅，只留些许豪气供后人敬仰，就像回忆，很多都模糊了。
二
当我接到Mr.zhang的电话时，整个人都陷入到了兴奋之中，心里有好多话想在电话里问下去，可是没有开口，我收拾行装，在约定的时间上路，到了指定的地点，遇到一群难辨黑白的人。
曾经有时我在想，自己来到这里，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到底后不后悔遇到那些后来不再多提及的人？我不知道。
去上课，回宿舍，搬去公寓，临近换新宿舍时，Mr.zhang笑说宿舍床位多乎哉，不多也，鼓动我们主动提出留守，不假思索地，我举手，接着，另一人举手，其它人选择抽签，生死各安天命。
在教室，听课，看一边玩得很热闹的人群，听有人抱怨，新同学不热情不活跃云云，那时每个人看来都无忧无虑，都善良友好，没有纷争也没有吵闹，也没有伤害。
认识新老师，听他们莫名其妙地起哄和鼓掌，于是发现此处与之前所闻所想的差异，于是心存期待。
而我最终所等到的，除了繁华还有绚烂之后的欢殇。
历史
凤武帝十六年三月，武帝退位，太子奕称帝，史称成帝。
成帝三年，晋国名将铁均扶公子息既位，遣使朝圣，帝赐以金车珠玉。
九月，帝拜天宇林军御前月将军袁鹰为缇卫十二所之首，二卫长廖历行诏告天下。
黑衣武士在九州的街道上穿行，向帝都汇聚，整个大陆陷入到影子的笼罩之下。
成帝四年，民生安好，无战事。有渔人出海，见海上花开，事情传到帝都，众天卿都以为是吉兆，可是没人理会。
我们都以为会有个平和的时代，我们都愚蠢地错了。
三
我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把Mrs.yuan称为“袁麻麻“这个称谓可谓三分肉麻，七分亲近。
那是最初的好奇。
当我再一次问起曾老师时，他已闲置在门卫室，我约了人在中秋买了月饼去看他，那个晚上茶水的味道很久后我都还记得，可是从那时起我知道，路在脚下，回不去就只有走下去，无可追悔。
那时分了座位上坐在我后面的是一个并不十分漂亮的女孩a，表面和善，有一日她突然问，你有听外国歌么？
有啊，比如说lady gaga.westlife…我开玩笑似的数给她听，我还想说我最喜欢BSB的，可是她接下来的话让我无法再说下去了。
她说，以后就叫你gaga好了。
我脸皮跳了跳，恼怒从心底升起来，又转念初来乍到，切不可出了差错，于是装作神色自然，转过身去，起哄打闹的人群。
到后来，又有个女孩，仗着好玩，又想给我加个头衔，她出口不久，我郑重警告她，从此不再与她多话。
这时，我才开始真正认识这个地方，它离我如此之近，我在看清它的时候也在它的限制之中，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花落和花开。
历史
成帝四年，三月，晋国国主访曾子于淮湖，赏花饮酒而归。
四月，有流言起于陈，言晋将反，陈国公上表请伐之，闻之，国主怒，欲发兵破陈，将行，铁均死谏得止，民皆乐。
在《成帝本纪》的记载总是这么简短，当年的真实都藏在了历史的烟墨中被粉饰，很多年后，学者们抛弃了《成帝本纪》，他们从《将军列传•铁均》中寻找乱世中的失落年代。
“成帝五年六月，均引三千骑北上，夜斩陈国公，轻骑而归。
成帝九年七月，均引兵西征，三月连下六十城，归，访曾子于淮湖。
……“
整个王朝仿佛都沉睡了，乱世都显得平和，英雄纵武都算不得频繁，战马都长肥了，而将军们都老了，仿佛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可是该爆发的还是爆发了，仿若天命。
成帝十三年，皇帝发布集募令，各国军政财政都纳入缇卫的监管下。
四
“老师，我想换个座位。“那是我最近一次找班主任。
“你又要换？“语气是惊讶的口吻。
“上次我是被动，这次是主动的“
……
我对上一次换座位的结局记忆犹新，虽说不上耿耿于怀，也不过心有余悸。
结果是有个娇小的女孩v哭了，因为换座位的四个人当中有三个是她所期望的，唯独除了我。这个原因是我听去生物竞赛的女生分析出来的，而她们又是听说了眼泪的。
她们说着都感叹，h多好的人，你怎么能抛下他呢？
她们吹嘘着，我在默默地想，要有机会我也不坐v前面，可是一听换位置a就甩下脸来，你走，我不要你坐我前桌。
倒像是抢了我的台词，我倒是无路可去了，到底是成全了这些自私的可怜人，我一边想着事一边同新同桌p穿纸条，一边想着到底h是把前前后后的事都想清楚安排好了，我又朝谁发脾气呢？
p把纸条传来也是一脸苦涩，他告诉我v其实只是一个有点小脾气的人，而我告诉别人说v其实是个善良的人，只是无缘。
我回宿舍跟Mr.ma抱怨说他们办事太不周到，自以为在外头也是混得有头有脸的，在此处吃大亏了，可是什么都无济于事，只好像Mrs.yuan说的，委屈求全。
然而，我最终换了座位，搬走时四周无人，我对帮忙的x说，坐久了，倦了，也……烦了。
我轻轻笑了笑。
历史
从成帝十三年开始，是整个王朝最混乱的时代，大国攻伐，缇卫的作用失去了决定意义，在这个时代，无需仁慈大义，博爱的人总是吃亏的。
从晋国与大泽的七年之战开始，铁骑与王朝的梦在风中滋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在史官笔下，成帝十三年之后，是天下名将的决战，名将们鬓白狮胆，都在他们笔下鲜血洒尽，几许留一笔叹惋。
不过也有平和的时候，如成帝十八年，陈国趁虚而入，大败晋军之时，有客鸿苓者自海边来，晋国公亲迎之，坐谈昼夜，数日后国主登山祭天，大赦天下。
可是这时一切都无可保留，什么都没有可以幸存了，这是一场长途的征战，赌上身家性命了的，只有你死我活。
五
有时我也想，我看到的，是什么呢？
其实我所得的，不过凋零，不过长战。
很多东西我都记得，很多东西我都放下，在不合适的时候，遇到不该遇的人，况且还都说了那么几句话，也不追悔。
恨恨那可论又如何？
如何向上，只有放下。
历史
成帝二十七年，铁均接受皇室调封，统帅诸侯联军出当阳关，进入蛮族茫茫的大草原。
风吹在他的铁甲上，军旗在风中招展，远方，蛮族的重骑兵已经完成列队，黑乎乎的一片，像云压着地，向他冲来。
“陈国至极弓，请列锋矢阵，为部一。
音国烟狼骑，请列雁切阵，为部二。
晋国尘甲军，请列虎吞阵，为部三。
……“
风吹着他的脸，他鬓角已微霜了，草原的阳光打在马背上，他仿佛又回到二十年前的战场了，于是他手握配剑，微微叹道，“果然逆贼，征战之心纵死难休！“他纵马向前奔去。
在他身后的小山丘上，年轻的史官提笔叹道，壮士志四方兮，长战何离殇！
远处穿来潮水般的厮杀声。
2016.4.2
书剑飘零录
一
成帝二十八年三月，雷碧亭。
一群黑衣人从雨中而来，雨很大，侧耳听全世界都是哗哗的水声，他们没有打伞，全身也没有沾湿一点，为首的人骑了一匹披了重甲的马，手里拿着书卷，面目清秀，像是世家里的公子，身后是六匹血红的天羽马，马上的人都蒙了脸，大袍上绘的是一把黑色的剑贯穿星辰。
这一天，他们默视着阿里木河，在克之天涧驻立，遥望蛮族的大草原，然后离开。
一个月后，这群黑衣人出现在帝都的酒馆，他们换上了白色的衣服，戴着缇卫的佩印，同一天，一家叫纪行阁的店铺在帝都开张，专门提供地图之类的服务。这时，名将铁均已越过阿里木河，向西推进，四月和蛮王阿赛提决战于格林塔苛兹。
在纪行阁的《玉焚录》里，格林塔苛兹意为“神的眼泪”，说是蛮族的天神会永远眷顾于它，让它恒久封固。
四月二十八日，诸侯联军止步于格林塔苛兹前，铁均所凭借的在长荆弓掩护下尘甲军潮水般的攻势在这里被顽强地击退，被称为“鬼弓青狐”的一代名将在这座要塞前扎营，望着草原上的落日一筹莫展。
漫长的对峙开始了，七月，两批斥候被派出去寻找越过这座要塞的小路，在军营里，草原上的风热病开始随风传播，许多士兵因此而倒下，铁均常常在军营里吹一支白玉的笛子，笛子上刻的是一只叼着花的大白鸟。
九月，被派出的斥候回到军营，他们绘制了整个要塞的地图，这时，大军的粮草只够维持三个月了，草原上的草都枯黄了，遍地开着一种叫思惜雀的紫花。
十月，一批翼人飞越西海在克之天涧降落，三天内，翼人的楼兰舟把三万蛮人军队输送到铁均的后方，锁死了联军的归路。
十月十五日，铁均以三万长荆弓在铁盾的掩护下从小道乘夜火攻格林塔苛兹，浸满了火油的箭矢在城里熊熊燃烧的时候，音国烟狼骑从城下发起进攻，这一天，号称恒久封固的“神的眼泪”被铁均以三千万箭矢的代价突破，但是，他的占领只维持了极短的一段时间，在他发起进攻的时候，有七万的联军在向东回撤，以期在克之天涧下击败蛮人和翼人的联军。
十月十六日，慌乱的蛮王才下令追击，他们重新得到了格林塔苛兹，在城门洞开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长荆弓留下的连发弩和一片焦炭的灰迹。
铁均的军队向东撤退，这时已是冬季，阿里木河结了冰，在阿里木河边的草地上，埋伏着铁均留下的尘甲军和烟狼骑，他们得到的任务是守卫这片北征得到的疆土。
军士们踏着冰走向回家的路，与此同时，第二批诸侯联军在女将军罗心玉的带领下在雷碧原前布防，纪行阁的黑衣人在山峰上看夜间的大战，也听将军帐中缓缓的笛声，然后踏雪返回帝都去。
十月二十五日，铁均以三千尘甲军为先锋，用攻楼车从克之天涧的背后发起突袭，在他发起进攻时，罗心玉在城下叫阵，他过阵无数，深知城池的弱点，乃至于三小时而手刃敌将于马下，而在这三小时内，罗心玉和她的士兵站在城前，风摇旗动，良久，她坐在马上，用一根青色的笛子吹了曲《风来游》。
《风来游》讲的是一个卫国妻子等丈夫出征归来的故事，本是清雅如丝潮的曲子，今日却是有了一番孤高的寂冷，好像风木萧萧，都凄凉起来。
城门开了，墨色的铁字大旗下，一匹火红色的马从城门奔出。
“众将听令，长荆弓准备，五十步，射。”
蜂潮一样的箭矢向前方飞奔而来的红马涌去。
披了重甲的马在罗心玉马前停下，马上的人手里握着刺入胸口的长箭，伏在马背上，抬起头微微看了她一眼，轻轻颤抖地说，是……你啊。
罗心玉颤抖着，伸手去摸他的脸，“是我。”一支白色的羽箭从她身后贯穿了她，她微微痛苦地张了张嘴，然后倒在了马背上，正对着他的脸，她挣扎着握住他的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成帝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晋国名将铁均、罗心玉被乱箭射杀于雷碧原前，下达诛杀令的是被缇卫操纵的鸿胪寺卿，闻之，晋国国主颓然叹道，果然天下名将，不死即休！这时，晋国军力已随着铁均的北征而湮灭了，怯懦的国主在白水边祭祀，大哭而回。
铁均死了，鲜血染红了草原，他陨落在万花凋落的时候，他的白笛和他在一起。
荡气回肠的北征从此凋零了，铁均留下的部属被乱箭和长刀斩杀在雷碧原前，其余都被逼降，英雄纵武凋落在草原的紫花丛中，铁剑在泥土中生锈。
于是，整个乱世，也开始凋零。
二
在四月的雨下起来的时候，我在路摊边，吃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片，隔着银行的玻璃门，又酸又辣的汤水从我喉中滑下。
火热的气息从喉中传来，满世界的雨声里，我看见黑暗，打伞的人，地面的水花和波涛，夜幕垂着，像一棵望不到顶的树。
突然间发现自己很累了，不知不觉地，就累了，懒懒地，好像全身没了力气，也不想再动，不想再说话，不想大吼，这么多年了，听了这么多的雨，见过了这么多的人，写了那么多的东西，磨磨蹭蹭的，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呆了那么久，得到过称誉也失去过，倒像个絮絮叨叨的烦人家伙了。
于是我对自己说，那就不要再写了，把低吟浅唱换了浮名也好，现在不是正缺这东西么？
可是心理剧来了，于是我说，交了剧本我就金盆洗手。
在四月的雨下着的时候，我交了剧本，印出来全班传阅，有一天，v突然找我，问我能否好好谈谈。
于是我走到楼梯口，听到她很真诚的道歉，原来她看了《凤炎长战录》，那时我一眼望到很远的钟楼和榕树，月下的池塘泛波，心里竟是波涛般的惊讶。
原来这便是和解了，像风中夹杂的水和干草的味道。
到后来，a看过《凤炎》之后，她小声说，我没有说过这些话。
于是我很淡然地走开。
历史
易安曾疑惑地问她的老师，为什么铁均会被诛杀呢？
他问这句话时是在成帝三十一年，皇帝下令拆除帝都的城墙，允许世家和富商任意扩建，这使得帝都愈来愈繁华，在帝都的街道上，鸿胪寺的马车和群玉苑的招牌招相辉映。
此时的易安还只是纪行阁的一个小伙计，跟随着他的老师云游四方。
纪行阁在后世看来是个神秘的地方，铺子里是没有人的，所要的商品只要说出名字，放下钱币就可以带走。
易安和徐则跟随着老师是学军阵战术，在高山上看万军搏斗。
在他的注视下，成帝三十一年八月，首阳城下，晋国与陈国的君主相对而坐，把手里的酒杯高举，互相敬礼三次，又向天地致意，然后一齐把酒水倾入大地，这便完成了诸侯间的最高礼仪“蒂礼”了，这一天，晋国与陈国定下盟约，双方永世不犯。
十一月，成帝遇刺，缇卫发布限铁令，整个大陆彻底陷入缇卫的统治中。
然后是诸侯们的奋起和覆灭，新的英雄在乱世中崛起，带着血和火的铁骑踏风而来。
三
有一瞬间，我有一种错觉，我可以看到一边嘈杂热闹的人群，却突然发现自己也许不该出现在这里。
有时候自习回来，发现自己饿得像只有一层皮的稻草人，我的思绪飘在很高的空中，我一步一步地从台阶向下走，混入纷乱的人流。
我看见散乱的人影，恍惚恍惚地，从树阴的缝隙里望见星空，风吹着的，地上潮湿的落叶，沙沙响着，像雨打在心头，我看见又高又远的星星。
我到店里买了茶叶蛋又悠悠地往回走，恍惚恍惚地问，这是什么人，又到什么地方去？
没有人拉住我的孤零零的思绪，我突然很羡慕，有些人，他们可以大吼，可以发狂，可以为了自己的快意而剑指苍生，一切都无可厚非。
原来当一个地方的意义只剩下一丝一毫的生存需要，混了大半辈子，突然发现自己所追求的形同陌路，只剩一些微毫的细微存留，存留在安宁与和平里。
也许每个人都有所保护，都有所在乎，有的人野心很大，有的人只为自己而活。
比如说眉目传情把青梅嗅的，也比如说把酒一歌烛泪堆红的，也有的是恼羞成怒放声大吼的。
对于某些人来说，看透了这些，经历了，累了，一切都当凋零了，在飘零里再获新生。
历史
对于某些人而言，历史早已结束，在铁均、罗心玉、江山与王朝过尽后总是别样的荒凉。
可对于某些人而言，历史才刚刚开始，开始时一切都显得平和，一切暴烈都还未被发现，他们都还年少，像易安和徐则。
而生活，像歌楼上的雨，听也听不尽的。
那是成帝三十八年的易安。
成帝三十八年，易安离开繁华的帝都，到北方去。
他临行前对徐则说，我想回淮湖那座湖边的房子里，我也怀念那门前绿树阴如墨，我在湖水最清澈的时候离开了，离开时我看得到自己的影子，我想我还要回来，如果它们还在的话。
待到飘零再去看你。
也许他穷尽一生也回不来。
2016.4.24.
跋
这个三部曲，可以说是我的一个缩影，从中可见得我纵横的初心，长战的艰辛，飘零的超脱。
所有的人，都是自由的，我想这是我所悟到的最重要的道理，在这里也一并呈给自己和诸位。
在月考完后，我再一次翻阅了《九州缥缈录 》和片山恭一的《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
“漫漫长路，我第一次发现有什么东西可以属于我自己，我第一次想得到很多，如果她会站在我的一边，漫天星辰未必只眷顾他人，我不要再追随在别人的脚步，我要一切都眷顾于我，我不要再追随别人的脚步。“——《九州缥缈录》。
在苏息的无端爱情和姬野的痛苦中，我再一次看到过往的不甘而前行。
那么，何不纵武，何不长战，何不随风飘零？
你所恨的，只是漫天星辰不曾眷顾于你而已。
那你也许猜到了什么，也该披刀上马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所用意，也不是所有的用意都有了成全。
那么，就懂了。
你，和自己。
那就大声说，yes,I know,I know it,I believe,really I 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