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C
Mr.C姓曹。
我遇到过两位曹先生,在班上,算同学,不过人总是不一样,一个高,且显得瘦,一个略矮,倒显得胖。
人长胖,倒显得和气,长得高的,没错,身量苗条,体格风骚,换句话说,是帅得没天理,关键是人好得没话说。
当我遇到高曹时,我已经是雏凤编辑部部长,手下一堆不会用电脑,不会出题目的萌妹子,外加一个勤快的小男生,这样的编辑部,虽说有点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没有办法。
高曹其时是广播站的站长,广播站是学生会的人口大户,办好声音那叫一个吃香的喝辣的,真是羡煞旁人,其时雏凤在办知识竞赛,内囊尽空,我也得登台表演做做样子。
自然,会有出乱子的时候,出了乱子,自己也会恼怒,这时,高曹很是及时地出现,热心地给我建议,如同一阵及时雨,灭了近火,也解了远渴,乱子多了,自然认识了。
我遇到矮曹的时候,远比遇到高曹的时候早,早到我还在七班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那一天晚修下课,很久之后,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我问凤姐要不要去男生宿舍巡查,凤姐说从来没去过,很好奇。所以我请凤姐前面走,我跟在后面,如同皇帝的侍从,觉得很有趣。从教学楼下去就是宿舍,到了宿舍楼下,我就领着凤姐走了楼梯上去,楼外是一片漆黑,灯光投射着绿树的叶子,照出光的通路来,还远没有熄灯时候,楼下一片哗哗的水声,各楼层人来来往往,热闹得很,楼梯上也上上下下很多人,一个个下楼的人都恭恭敬敬地喊凤姐老师,我领着凤姐的路,心里神气得很。
我就着楼梯往上大步走,好似一个全副武装的将军,要在人群乱流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把女皇护送到我军的绿柳营,所以步步生风,睁目前行,带了无人可当的气势。
我往上,一个人顺着走廊走出来,暴露在灯光下,端着盆,他的眼睛在灯下很大,透着一股莫名的微笑,好像在看着什么,很入迷的样子,他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施施然地走了,大跨步地,摇晃着头脑,微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莫名的怪异。
我也微微停下,回头看凤姐,凤姐提着包走上来,我们全班人都知道其他班说凤姐很漂亮。
就是这样,所以我初遇矮曹时,我还活得像个孩子,我看见他,他没看见我,他在看凤姐,而且很是入迷,他端着个盆,而且自诩是实验班的高手,所以他看天看地,什么都肆无忌惮,而我只是停下,看他明亮的眼睛,怪异之余,没有起任何心意。
然而也许历史注定,就是这一眼,就为后来的一切埋下了无限杀机。
我正式见到矮曹,是在高一结束后的暑假小学期,九班十班挤在同一个教室大的宿舍,直到万胜说搬到公寓去,因床位不够的缘故大家抽签的时候,才见的他。
他们倒是很热切要去体验公寓的豪华级装备,什么独立浴室独立卫生间,好像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有,然而我却没有做此打算,我早早对万胜说了放弃,觉得留下来那个四人的小房间也不错,况且有栏杆,四边都是绿树,怡然得很。
因此对于我来说,不必急,然而他们却是急忙地抽签,却是最先打开的人手里的签明明白白写着留下,于是一阵叹气和哄乱,人群散了。
回去后,在一阵纷乱中,我问,是谁抽到了呀?
他从铺子里伸出身子,笑着说,我。
于是我也笑道,那以后要共患难了呀。我把手伸过去,他也把手伸出来,两只手握了握。
那个时候,正值开学前,陈汐拉了一帮人帮科技部做宣传,去高一招新,他们一群人兴高采烈说去看学妹,矮曹当然也在其中,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名字,况且,雏凤也有自己的招新宣传,所以虽然知道他是今后一年少得可怜的舍友之一,也没有时间知道更多。
到了真的要搬宿舍的时候,是个星期日,他却回家了,后来我才知道,每一个星期天,他家里都会来学校接他,他妈妈很爱他,曾私下对我说,我们大人,一个星期没见到孩子,心里就空落落的。
所以回家是他的日常任务,而我,小俊,黄忠三个人,则守在旧宿舍里,守着那些行李,等那个小房间清理出来,看着新同学入住。
然而,小俊并不理会我,倒很亲矮曹和黄忠,我知道他是按成绩分人,况且,那几次我的成绩大概确实进不了他的眼,所以一个上午我们守在那里,他只是说矮曹,只是向黄忠问寒问暖,我在一边,如同在此之后很多次的,只是冷眼旁观,默默地听,默默地知道一些东西,比如说矮曹,比如说他自己。
到了下午真的可以搬进去时,他还没出现,小俊招呼着搬东西,不停问黄忠你东西搬完了吗?要不要帮忙,很是热情。我其时因为书多的缘故,所以很狼狈也很疲倦,我想过开口叫小俊,但是我没有,我下楼去转转,遇见一个老同学,看我满头大汗,他马上问要不要帮忙,这才应付过去。
等东西搬完,小俊又招呼着扫地了,房间里多的是玻璃渣,扫起来满是沙沙的声音,等差不多扫完,矮曹来了,背着书包,手里提着牛奶,我们无从责备他的迟来,也无力赞赏他的到来,倒是小俊很热情,马上招呼起来。
所以,矮曹出现的时候,受到了皇帝般的礼遇,小俊的热情,我的沉默,黄忠的平淡,仿佛都是一种恭敬的意思,其实不是这样子,但他很喜欢这样子,他爸妈爱他,给了他个好名字,他以为自己的名字就是一种天命,常常跟我们吹嘘,什么人类领袖,社会精英,还什么报效祖国,拯救世界,活脱脱想找出刘邦刘亭长一样的七十二颗痣的证据,却殊不知自己的名字是他老爹给的,跟什么天命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小俊哈他,不仅是因为他成绩好,而且是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在那个小房间里我用自己的书摆了个图书角,在床铺前放一张桌子,很是方便,怡然自得,矮曹在我的上铺,书包放在靠窗的桌子上,枕头边放了本童话和麦田里的守望者,小俊很自然地从麦田里的守望者跟他聊到各种小电影,而且是在晚上熄灯之后,我曾以为宿舍夜谈会不过是谈理想和人生,没想他们可以这样侃侃而谈,矮曹一边说一边带着吹嘘的神气,活灵活现,听得出来。
不过男生间都会这样,我之前见多了,也觉得正常,所以只是保持沉默,黄忠也不说话,我甚至想,如果他带的是春上村树的小说,他们可能会谈得更欢。
然而那时的舍员里,小俊的态度,黄忠的随遇,小俊分宿舍钥匙时当着我的面遗漏了我,也没有给只言片语的缘由,似乎没有人在一个战线,终于觉得外界的不可依靠,所以对这些我没有办法指责,可能是因为矮曹最后才到,对很多东西不知情的缘故,我甚至向他倾诉小俊的种种行径,比如他一条内裤洗完澡后脱在窗台上忘记洗有一个星期了,比如他天天问我们谁倒垃圾其实他自己逃了好几天的责任。
其实他听了也不是很在意和觉得很正常的样子,不过到底是跟他分享了一些心里暗暗计较的事,不知不觉就亲近起来。
然而,这种亲近却不见得亲密,只能算是初相见初认识的一种和善的默契,至于我自己,也许是忌讳交浅言深的缘故,也并没有走得很近,一个上铺,一个舍友,一点点交情。
然而在同一个房间里,却是有同一样的风景,作了雏凤的编辑部部长,况且也发表了几篇颇具效用的文章,我其时心里豪气得很,眼界也放宽许多,可以不去计较小俊的刻薄,和他们不堪的夜话。
有一天他们突然说到高一的学妹,小俊突然很激动,说是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生,说到漂亮,他们一拍即合,接着就说到三围上去,两位都说得津津有味,又约好怎样制造第二天的偶遇和巧合,怎么样在食堂啦,怎么样在操场啦,而所有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个学妹满足了他们所有的幻想。
他们的行动结果如何,他们没有提起过,对我来说也讳莫如深,毕竟我是个外人,在当时来说是,而且,我也没有闲心关注那么多,自己的事情就很多,等到我再一次想知道一切时,已经是很多个日子后,也是很多的磨难后,那个时候,我已再一次成了外人。
后来,小俊无数次约他课间去玩,一直到高三都是如此,后来我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去走操场,看学妹,评头论足,满足他们的欲望罢了,我知道却永不对他明说,只是莫名地笑说有报纸顺路带回来。
其实我知道他去看跑操也就那条路线,但不关我的事,他要做什么我也没兴趣,不就是学妹吗?文学社多得是,然而,于我是同事和朋友,于他是美女还是萌妹子另当别论。
所以他的一些事我没有奉陪到底,但在宿舍我们却曾有过许多巧合,在那个夏天有好多次他买了烧饼我也刚好买了烧饼回来,大家就跑到窗外的栏杆边,吹着榕树叶里穿出的风看着楼下的人群慢慢吃,看着新华都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人潮渐渐散去,嘴里咬着酥脆的烧饼,偶尔聊上两句,慢慢地,白日里的疲倦都缓缓散去,灯火寂静。
这大概就是所谓入定的意思,在风大的夜晚,四面的窗帘都被风吹起来,窗外是黑色的树影,远远的大厦和楼顶的探灯,晚上银而清澈的天空,飘着淡淡的一层薄云,在依稀处点缀着几颗星星,在夜里恍惚醒来,侧过枕就是这些,高楼上,还可以听到公鸡的叫声,走廊的灯火隔着门窗照进来,一片斑驳的影,空气清凉。
一小觉醒来,往往这个时候全部人都睡了,一个个轻轻打着小鼾,或者轻轻翻了身,床板就吱吱地响了,夜色静得似乎有一颗水滴从高空落下。
然而这些美好而恬静的瞬间仿佛如同一个错觉,只有我自己欣赏到它,而,至于矮曹,于它也是个过客,他要说风流话还是照样说,他似乎只是消除了疲惫,然后又精神抖擞做他的千秋大梦,在热情的小俊的拥促下,本性难易。
就是在那段时间,我记得很清楚,他的两个朋友来找他,其中一个人后来也成了我的好友,不过这倒不全是他的缘故。
我记得很清楚是因为我给他们每个人都起了外号。
猥琐哥来的时候,矮曹其实不在,猥琐哥一边翻他的枕头,一边问我,他的手机在哪里?
其实我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遇贼来着,后来我以为不过是打电话之类的事,那时候我看见猥琐哥一脸正气的样子,可是后来我知道我错了,跟矮曹混在一起的人,又能清纯到哪里去?
我知道的瞬间是在猥琐哥在矮曹回来后一脸神秘的问他手机里的小电影还有没有,有我在场,他到底是拒绝了猥琐哥,猥琐哥倒也不生气,一副来日方长的自信表情。
后来,他不止一次说自己什么浩然正气,什么正气,也不过是这样的正气,他沉默装神秘,其实也就是这样的神秘,见不得人的,当然神秘。
后来我多次遇到猥琐哥,最多不过拍拍肩膀,就此别过。
在猥琐哥来后的几日,学问哥来了,背着书包,走路天生带着节奏,学文哥是理科生,那次来时却带着一本地理课本,坐在我的书桌前,认真地问问题,学问哥眼睛里有种奇异的光芒,似乎是阳光的颜色。
学问哥坐在我的桌前,我不时也和他搭话,他来只是约矮曹吃饭,问问题,从不提其他的事。
他大概不知道矮曹还有另外一面,或许他知道但是没有明说,后来我在街上每每与他相遇,我提了个旺仔的红袋子,他笑称我旺仔,我也欣然接受,现在想想,能做矮曹朋友到这个地步的人,大概就他了。
其时因为矮曹是我同桌的缘故,偶然在夜宵店遇到学问哥,论吃之余,共同话题之一便是矮曹。
他说,你以后来下洋玩,别找矮曹,你找不到他,他是被家里人关在家里,只有说跟我玩才会放他出来。
我笑,是么?
又有一次在街上一起走,那时离高考只有四天左右,他大概不知道我和矮曹已经事变了,我一时心起叫他去吃蒸功夫,回来路上,忘记聊了什么,只记得他说,你看矮曹,他什么都怕。
我当时百感交集,笑道,是么?这时已经快走到分别的路口,我挥挥手跟他再见,眼泪差点掉下来。
后来,我见到了矮曹的妈妈,是个矮小笑面的女人,在政府上班,她大概看人看得很准,毕竟没看错学问哥,她认得我,她心心念念的儿子的同桌,但她好几次记错了我的名字,就像她不知道她儿子的另外一面一样。
我记得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高考考后那一天,大家准备撤离一中的时候,那时我在心里已经和矮曹一刀两断,没有任何关系地,只是冷眼旁观,他穿着青色上衣的父亲,和他可怜的母亲,一点一点帮他整理东西,我其时一边把课本扔掉,一边又是隔岸观火,无悲无喜,不动声色,他妈妈一直想找话讲,我也在一群人中一样沉默,慢慢把三年的课本,教辅,整理归类,把所有和矮曹有关的东西格式化。
其时他妈妈最后走,拉着箱子,回头还笑着跟我们说,毕业了,以后多联系。她哪里会知道,有的人,就根本不想要联系。
当时,听到那句话,我莫名地,笑出声来。
在这之前的高考前,她还来了一次宿舍,带着矮曹的妹妹来,给矮曹送东西,那时她也不知道我和矮曹已经事变,她甚至可能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我默默看她给矮曹放好牛奶,用品,然后我突兀说,我都想回家了,在一中待累了。
我依稀记得她很吃惊,那个时间点离高考好像只有两天,我记得她还问我为什么,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我对她说,因为你的优秀的好儿子?
所以我笑笑就过去了。
第一次看见她时,是撤离高二那个小房间时,她来整理东西,很细心,还一边和小俊的妈妈搭话,小俊的妈妈很是憔悴,每次小俊半夜十二点和她打电话都无异于一场争吵,矮曹妈妈还和我说话,因为她打包东西要借用我的床位,我在一边看窗外的树和远山,一边说着话,其实说的不过是天气啦,下学期啦,不过总算是有话说。其时矮曹站在一边默默地帮忙,我不久觉得自己抢了他的场,也就开始不说话。
那个寒假过后,在我的生命中发生了很多事,包括从前排出走,把位置选择在当时一个人坐的矮曹旁边,那时小俊已经快要搬到外面去租房子,我和矮曹也不在同一个宿舍,随着生物竞赛和心理剧的颠沛流离,我不常出现在教室,也不常回去听课。
有一天,我从生物实验室回教室,准备听三四节课,回到教室,他不在,问别人,说是被他妈妈接走了,等到中午他来了,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于是等他坐下,问他,你回家了?
他回答,恩。
然后我对他说节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他点点头,伏在桌上睡着了。
我的感觉真准。
又有一次,张佩玲晚修上课问他问题,其时我正写着作文,于是很是不开心,转头问他们,下课再问好吗?
那个瞬间,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知道了,他心里有人。所以后来张佩玲问他问题,不论是什么时候,我一句话都不插嘴。
其时已经是高三,分过宿舍后,又被安排到和他一个宿舍,这个时候,小戴出现了。
小戴,身材矮小,口气却不小,他取代的,似乎竟是之前小俊的角色,究竟是矮曹身边的人,那般做事,说话的轻浮都是一样一样的。
之前我真的没见过小戴,第一次听说他还是矮曹跟我说的,他说,我们宿舍来了个名单外的人。我问是谁。他说是小戴。我说那快带我去见见。他说是十班的,晚上应该就可以看到了。
然后小戴就出现了,他第一句话就问我,七号床床铺是不是你放了东西?
我说,是我铺的床。
他说,被我扔到上铺了,我想睡那里。
我说,先到先得,你不能这样。
他说,行,那我可是擦洗了七号床,你也要帮我擦洗回来。
、、、、、、
后来,我和矮曹事变之初,我一度很想问他,小戴的名字戴豪宏的宏字到底是怎么写的,因为我一度想把那个名字放火烧掉,然而,最终没有。
小戴出现后,他又回到了小俊在时一样的日子,只不过小戴的口更花花一点,说什么都老子最大肆无忌惮,他每每和矮曹谈论的话题,也莫不过谁谁谁的三围,他自己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同时喜欢着很多个女孩,每晚最喜欢炫耀的莫过于差点摸到陈XX的胸的光荣事件,还念念不忘地说喜欢余云X,一副情痴的样子,他们一起跟踪过余小姐,就为了安排第二天放学路上的偶遇,矮曹对此也是津津,他们渐渐一起逛操场,一起出谋划策,整个宿舍都知道他们,我起初还以为和以前一样,最多是极了口欲罢了。
他们策划了整个高考和高考后大胆而出格的行动,到后来我才相信是真的,他们还约好考后一起交换小电影资源,他们互相鼓励,互相拔高,矮曹本以为自己天命为王,这时也自我膨胀起来。
有一天,金雪叫张佩玲上台讲解题目,终于卡住,金雪说叫人帮忙,我的同桌,那时候自信满满,膨胀得厉害,以为一定是他,我偷偷看他,其实他是暗暗心喜,做好了上台的准备,然而,在张小姐口中出来的,却不是他的名字,他的脸色突然间黑了,头低了下去,沉默了很久。
那个时候张佩玲已经从后排搬到前排,换来的是廖苏霞廖大姑娘,廖大姑娘仰慕他的成绩,常常讨好他问他要不要水果吃,为了掩人耳目也顺带我的一份,我看出来了,也不好意思抢他的场,就常常推谢。
我甚至帮他打了掩护,有次他跟廖大姑娘聊得火热,却突然把廖大姑娘叫做张佩玲的时候,趁廖大姑娘没反应过来,我及时扯开了话题,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半点感激我,到后面他做出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半点顾及我。
好歹那时已经做了很久的同桌,他因为理综第一上台演讲时还是我给出的讲什么的主意,别人以我为跳板讨好他时我也默默承受,伟昌不止一次对我说,焱华啊,你看你同桌、、、、、、要向他学习。我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也真的是好脾气顺水推舟附和他,有道理有道理。
然而,最终事变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变的那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什么都没做错,包括冷落他,最终say goodbye.
事变的前一天,小戴和矮曹回到宿舍一脸狂喜,说是成功搭讪一个学妹,问她她要什么六一节礼物。
那个时候我在栏杆边吃夜宵,一边看星星,一连几天都是那样,一个人那边吃,很自然,生出一丝落寞的样子。
其实不是那样子,只是疲倦罢了,但后来我想肯定是他们以为我那样子,才做出那样的事来。
六一那天矮曹起得异常的早。
六一早上小戴来时在门口对他说来了来了,送没?
六一整天他表现得很自然。
六月二日上午第四节课润民拿他的书时,我捡到了书里掉出的一个东西,他脸色顿时很难看。
那个瞬间,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部在我的脑海里清清楚楚地呈现出来,这天离高考不过五天。
六月二日中午,我以送生日礼物为名,送他一本杂志,我说,我想了一个中午,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好,手头上只有这本适合送人,其他都出不了手。
六月三日,我对他的情绪爆发了,但是我一再提醒自己,要相信一些东西,这时离高考只有四天,他不动声色,以为睡一觉一切会好。
六月四日,我请润民写了若干个字,是这样的:颠沛流离,悲欣交加,道法自然,不问因果,风烟俱净,天山共色。早修读的是苏轼的词《定风波(行沙湖道中)》,下午换教室,他终于逃走,我再没有同桌。
这天离高考只有三天。
他以为只要他跑开我,就不要再面对我的能量场,就可以清洁,可以忘记他过去做的事,他就可以好过。
他是好过了,那我呢?
那个时候我真的感觉真的真的好想回家。好想回家。
然而没有办法,我努力控制,努力淡定,我咨询了凤姐,我想听她告诉我怎么办,然而最终,我的高考就是在这种伤痛中跑到终点。
我怀着一些相信,一些伤痛,跋山涉水,终于走到了终点。
六月八日离别宴席,我最后一次叫出他的名字,我说,我们来一杯。
我看着他,一杯饮尽,见底,绝交。
那个晚上我坐在椅子上昏昏的,看见矮曹摇摇晃晃的身影走了出去。
我努力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找酒喝。
像个孩子。
2017.6.25.16.10
跋 人生不过是场无常的选择
记得张怡微在《细民盛宴》中说过,生命这道选择题,选错了也没有关系,大部分人都选不对。
我以为,在高中三年里,我也遇到了好多选择题,如果我没有选择努力进实验班,如果在宿舍我没有选择留下,如果我很早就不相信矮曹,如果我没有选择坐在他身边,如果我用另外一种方式爆发,那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高考,不一样的结局?
但是,我真的知道,我是没得选,选对选错都是这样。如果我没有那样选,我就不会遇到,其实能体察到美好的人生,我就不会遇到,一些人,一些事,我可能永远是个孩子,所以,人生这场无常的选择,包括接下来的志愿,我选择不后悔。
我不后悔写过实验文本一至十一,我不后悔当时对矮曹的忍耐。
如果有一天他看见这篇文章,我想对他说,其实,你可以做一个好人的,在剩下的人生里你还有机会做一个不愧对自己的人。
我写了七千多的字,用了三天的时间回忆过往的种种细节,我用了史书般的工笔,当然隐去了一些细节,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恩怨,与其他无关。
写最后一部分时,我循环放的歌是许嵩的《天龙八部之宿敌》。
开始写的时候,循环放的歌是后街男孩的《figure you out》,绝版。
Ok, mr.cao.我们喝过绝交酒的对吧?
请你不要来找我。
人生是一场无常的选择。
我们就此别过。